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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可失业、不回老家”的年轻人们,重返北京、开始内卷

2023-05-17 09:16:40 | 来源:VISTA看天下

本文经授权转自看客inSight(ID:pic163)

原标题 | 重返北京的年轻人:宁可失业,不回老家

作者 | 椰子树


(相关资料图)

内容编辑 | 百忧解

微信编辑 | 田鄢怡

回笼一线城市,找不到卷的机会

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吴悦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 找不到工作,回到北京的意义是什么?

吴悦大学毕业的那一年,正好赶上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一切似乎都乱了套。原本计划留在北京实习、工作,现在房租都交了,她人却留在了老家。

在老家省城合肥,吴悦最终找到一份月入八千的工作,不光能活得很不错,还有不少结余,但她却并不甘心。最终,躺平两年后,她带着全家人的不赞成,辞职回到了北京。

近几年的数据追踪显示,有23%的人会在逃离北上广深15个月左右时,选择再次回归一线城市。因此,网上有了一个新的名词叫做 “回笼漂”。

回到北京后,吴悦因为求职不顺,经历了长达近一年的“断档期”。对于渴望回笼的年轻人来说,这只是大城市迎接他们的第一道考验。

01

北京,北京

去年三月的某个下午,吴悦的飞机落地北京。还在滑行时,飞机前座的人开始打起商务电话。她终于有了返京的实感。

放好行李后,吴悦开始赶赴三里屯,参加朋友为自己准备的接风宴。饭点赶上下班高峰,路像往常一样堵,人头像往常一样攒动。

另外两个朋友已经到了。她们都在北京工作,但因为忙极少相见,吴悦的到来,似乎重新把大家连接到了一起。重新和朋友们见面对吴越来说非常重要,觥筹交错间,她有点恍惚:大家似乎变了又没变,以及,我怎么真的就坐在这儿了?

吴悦的飞机落地北京

以前读大学时,吴悦周末隔三差五就和室友一起坐公交去到北京的各个地方逛。那个时候的北京在她眼里特别新鲜。大二时,吴悦和室友在大望路附近的一家公司实习,考虑到通勤距离,她们俩在公司旁租了一个房间。

吴悦记得,当时的实习工资根本不够付房租,为了节约成本她们只能两个人住一间房。后来她们了解到,那套房子其余几个屋里,是几个关系很好的大学同学。“这样真好,以后也要和好朋友一起合租,一起在北京待着。” 她好像从没考虑过“不留在北京”这个选项。

2019年底,新冠疫情爆发时,吴悦正在家里准备毕业设计。她总想着,这一阵过了,就可以恢复正常生活了,但谁都没有料到,之后的一切都失控了。

那一年的毕业典礼和毕设答辩都取消了,毕业生不用回学校,就连宿舍里的东西都由学校安排寄回。但即便如此,吴悦还是买了去北京的机票,也和另一个朋友商量着租下了房子,并且交了头三个月的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

而就在6月即将启程的时候,北京又泛起了一波疫情,管控严格起来,吴悦最终放弃了回去的念头。

在家工作时,从工位看到的窗外

那是吴悦在家度过的最为灰暗的时光。除了“留在北京”外她没有任何计划,成天呆在家里被家人斥责, “我妈甚至直接会管我叫寄生虫,当时听着心都凉了半截”。

父母不仅希望她快点找到一个工作,同时极力反对她要去北京工作的想法。各种刺耳的话在耳边飞,吴悦待在家里如坐针毡。渐渐地,她开始怀疑自己“我是不是真的像家人说得那样不堪?在北京真的能好好活下去吗?”

最终,她留在了家里,“挺释然的”, 好像找不到要去北京的动力和必要性了。

02

留在家里就废了

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吴悦阴差阳错去了老家一个融媒体中心的采编部。这里工作的好处在于,平台比较大, 工作相对清闲,但却和她想从事的影像编导类工作相去甚远。

国企里暗流涌动,吴悦的同事大多是体制内,和她这个社招进去的合同制员工有着一道天然的鸿沟。对领导们来说,年轻人的“卷”和“创新”都属于不稳定因素,这也让吴悦很难实践自己的想法。

工作了一年后,她还是决定离开这里,去找一个理想中能好好做视频的地方。

有了比较明确的意向后,吴悦开始将目光对准本地的传媒公司。但合肥不比北京,她很快发现, 二三线城市的媒体资源太差了,符合她期待的公司少之又少。

这期间她曾拿到一个看似不错的offer,然而真正看到对方公司出品的节目时她有点傻眼,“那个视频的质量甚至不如我们大学校园里的街采节目”。

吴悦有点心灰意冷,这才产生了回北京的想法,但家里的压力却让她下不了决心。甚至第一份工作辞职的时候,她都不敢告诉家人,每天依旧假装出门上班。直到两周后,她接受了一份新工作,才敢将实情拖出。

在老家的工作,有时需要吴悦出去外拍

吴悦所在的大家庭联系得非常紧密。父亲共有6个兄弟姐妹,且基本住在相邻的街道和小区。在家族群里,大家会针对各种事情进行讨论,小到自家孩子上什么补习班、大到去哪里上大学、工作以及婚嫁之事,最终会商量出一个统一的结论,甚至也会进行“安排部署”。

在这样的家庭里,“边界感”几乎不存在。有一次,吴悦去去亲戚家吃饭,吃着吃着对方就说要把对面街上住着的男生介绍给她,并且马上就要叫过来见面,吴悦赶紧找个借口一逃了之。

还有一次,吴悦在饭店里吃饭,偶然碰上了有饭局的亲戚。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后,亲戚直接把她拉去了饭局上,给饭桌上的某某小领导介绍她,最后还按着吴悦的手,让她扫了对方的微信。

回老家工作这两年,亲戚们对吴悦的评价是稳定、体面、听话,可是没有人明白,这些日子里,她从来都没大家想得那么开心。

只有一次,吴悦在家族饭局上随口提到了她当初毕业后想去北京的事,很意外地是,有一个不怎么在家族群发表意见的亲戚忽然为她说话,“年轻人愿意出去闯闯也挺好的。”

吴悦当时就愣住了。 这话本身无足轻重,只是长久以来,没人站在她的立场这样想过。

在老家工作时,下班看到的窗外夜景

或许是长辈的认同给了吴悦勇气,饭局结束后回到家,她马上和父母坦白了自己的决定。

很惊讶地,父母没有反对。那个当下吴悦觉得特别开心,但第二天父母就开始劝她留在家里。“这种劝不是反对,而是他们觉得我去了北京不会过得好。”吴悦察觉到, 父母是出于无奈才答应她,且总觉得她迟早会回来。

也因为这样,在吴悦来到北京找工作的时间越拉越长时,她和父母的矛盾也变得越来越大。

03

先活下来

吴悦在老家时,作息健康却疯狂爆痘、频繁和父母发生矛盾,而到北京后,她天天熬夜,却从没冒出一颗痘。从这个层面上来看,她觉得自己的状态在变好。

但随之而来的,是现实层面上的落差与不可控。在北京求职的第一场面试,就硬生生地把吴悦拽到了地上。

那是一个规模比较小的视频工作室,面试当天,面试官在吴悦对面坐下,简单介绍后话题便很快转向对作品的讨论,再到对影像的看法、星座的分析等。

在老家面试时,吴悦很少被问到这些问题。那些曾经看来不怎么重要的东西,眼缘、星座、对某一作品的理解,现在忽然变得重要起来。几乎是毫不意外地,吴悦被刷了。

刚来北京时,吴悦和朋友在咖啡厅准备作品

刚毕业在老家找工作时,吴悦也失败过。但因为工作内容的难度并不大,所以她自己总结,失败的最大原因在于临场发挥不好。于是下一场面试,她表现得很健谈,和对方聊得也很开心,很顺利就通过了。

但到了北京,吴悦再也摸不准了。很多工作她觉得自己可以胜任,面试时也聊得不错,但就是不了了之了,完全不知道是哪一环出了纰漏。

为了尽快找到一份工作,吴悦开始把职业范围扩大,也开始托身边的朋友帮忙。

有一回,吴悦面试一个影视宣传的岗位。到了约定时间后,负责招聘的人发消息让她等一等,因为前面的面试还未结束。大概几分钟后,她被拉进了一个群,开始线上面试。不到半小时后,面试结束了。很快她便被移出了群组,同时又看见有一位新人进了群。 “僧多粥少”,这是吴悦当时最大的感受。

行业收缩,机会变少了,找工作的压力骤增。但对吴悦来说更直接的是:兜里的钱马上就要花完了。

在北京租房时,自己尝试做菜吃

刚从老家出来的时候,她的存款大概在三万元,算了下房租、生活费,她觉得用这笔钱来负担找到工作前的花销,绰绰有余,所以一开始并不着急。

但失业半年后,她开始掐着预算过日子。早饭一般不吃,剩下两餐能凑合一顿是一顿,如果一不小心在床上睡着错过了饭点,还可以再少吃一顿。

吃喝上的成本可以控制,但三个月一次雷打不动的房租必须得按时交。这让吴悦不得不寻求家人的帮助。

“要钱”这件事,在吴悦心里的狼狈等级是最高的。成为“北漂”后,家里人几乎每天都在劝她回家, 开了这个口,就意味着告诉他们,自己在北京生活得不好。

但她只能硬着头皮这么干。很快,一通毫无预兆的电话直接让她的羞耻心跌倒了谷底。

当时她坐在电脑前投简历,爸爸的电话突然打来,第一句就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不等吴悦解释,那头像早就写好台词,“我年纪这么大了还能养你几年?还能指望你养我吗?为什么你一点责任感也没有?......”

每一个字都像针扎在她心里,她一个字都辩驳不出来。

通话结束后,她坐在窗边大哭了一场。此后每隔一阵,她都会经历一次这样的崩溃。

吴悦经常自己做饭,可以节省点外卖的费用

直到现在,距离吴悦来北京已经一年。 在这个当下,她最迫切的愿望已经变成了:先活下来。

不久前,有一家西餐厅愿意让她去做兼职,每天四个小时以上,时薪25元,还可以包一顿餐。吴悦很满意,希望能尽快上岗。就在核对入职条件时,她发现自己少打了一针新冠疫苗。但因为阳康还没超过半年,网上的信息显示不建议接种疫苗。

吴悦很犹豫,不知道为什么这竟是目前活下来最好的办法了。但她必须得先让自己有饭吃,只能先找一个附近的疫苗接种点看看营业时间。

04

回不去的老家

今年过年时,吴悦回家待了一个月。

回家后,父母对她的态度比相隔两地时显得更平和。当然,这也取决于吴悦态度的软化。她已经主动和父母约定好,如果今年6月份房子到期前,还没有一份合适的工作,她马上回老家。

吴悦经常问自己,找不到工作,留在北京的意义是什么?如果要干和以前相似的工作,为什么不舒舒服服地在家待着?

但她又不愿就这样什么都没得到就回老家。年后回京,吴悦开始更加努力地找工作。

现在,她求职的时候早已不再奔着“编导”的岗位去,财经类、宣传类、甚至还有外地的工作,全都投了一遍。 吴悦流连于各种不同的资料,心根本静不下来,她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但另一面,她觉得自己快没时间了。虽然已经约定好了最后的期限,然而父母还是不断地催促。“他们觉得我早晚都要回去,没有必要再等到6月”。

在老家时,闺蜜来到她的城市,约了一次饭

最近一次,吴悦面试的工作有了好消息。聊了几轮,她和HR就最后的薪资达成了一致。那个晚上,她觉得终于有希望了,兴奋得开始看公司周边的房子。

谁知第二天一早,差点到手的offer就飞了。HR对她的解释是,这个岗位已经招到人了,是因为一个同事在流程中犯了错误,没能及时登记。吴悦觉得很离谱,后来上网一搜才发现,原来这样的事情今年屡见不鲜。真真假假,再去追究也没意义。

网上多得是无处可解的就业苦,吴悦更加明白了这种紧迫和虚幻感。她偶尔也想到过回家后的生活。

如果真的回去了,在亲戚们的口中,这会被外人描述成一场只有教训的冒险;但如果留下了,这也就真的只是 一个普通人跌跌撞撞找到一份工作然后努力生活的过程。

在吴悦心里,来北京发展和所有求生的本能没有太多不同。

在老家和朋友探店,但到了才发现前一天店被封了;吴悦留在北京的计划也曾因为疫情而打乱

某种程度上来说,吴悦是一个愿意“卷”的人。 但北京好像没有给她机会。朋友安慰吴悦,这不完全是因为她自己,传媒业虽有复苏迹象,但还未真正缓过来。各行各业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在社会结构性问题的背后, 越来越多人选择“躺平”、回到老家,吴悦的故事似乎显得不一样了。但长久以来,生活中都不缺乏这样的叙事。当一个人活得不快乐时,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好受起来。 吴悦觉得自己只是选了所有可采取的办法中看起来比较难的一个。

最近,吴悦传来消息,称自己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一份新工作。工资不高但足够满足她最初的设想。尽管身边依旧有不支持的声音,但失业一年多后终于能重新上路,这已经是最好的开始。

本文转载自【看客inSigh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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