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画
当味蕾尝遍世间的酸甜苦辣,当复制的美味唾手可得,我们反而更多地想念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以及家常味道里蕴含的质朴与甘甜。那可能是一盘简简单单的炸萝卜丝丸子、一碗卧着荷包蛋的手擀面、一盘水饺,既不复杂,也不昂贵。但在内心深处,我们始终知道,这是一种永远无法被售卖和取代的味道。
(资料图片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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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伊始,“今年年夜饭必须早预定!阔别已久的年味儿都在这顿饭里了”这样的话语扑面而来。年夜饭,始终是我们中国人最重要的一顿饭,它不但象征着阖家团圆,也是对岁月的一次年终小结——旧的一年在此刻落下帷幕,新的一年又将展开新的篇章。
这一顿饭菜里,不知承载着多少记忆深处的人间烟火——小时候妈妈的滋味,独自漂泊在外的朋友聚会,时光荏苒后的家族同聚。从故乡之味到南北风味,几番异同,无一处不标记着时间和成长的烙印。年夜饭,就像一张张全家福,一次次地记录下汇集情感的时刻,被装裱在岁月之墙上。
时光里的“年夜饭”:亲手烹饪家的味道
我的家乡在河南,饮食总体偏向面食。小时候新鲜鱼虾不常见,每逢过年最常吃的是“烩菜”。现杀的鸡、足有一米长的鲢鱼、嫩里脊肉,统统切成块儿,腌制后入油锅炸。炸物需用盆装,分量惊人。它们就是年年相似的年夜饭主题。
爷爷在世的时候,每年的年夜饭都由他掌勺,将炸好的鸡、鱼、酥肉分别放在青瓷碗里,略加水,放入葱段、姜片、八角,上大锅蒸。蒸到内外酥烂,一抿脱骨的地步,就可以上桌了。
蒸锅里往往还有一碗甜米,是给小孩子们备的,和南方地区的八宝饭类似,用糯米、葡萄干、红枣蒸制,只有过年才吃得到。此外,还有几样凉菜也少不了,比如小葱拌豆腐、拌木耳、卤猪耳朵、烧鸡等。
小时候在爷爷奶奶家,一边吃着年夜饭,一边听外面远远近近的鞭炮声。待到鞭炮声越来越密集,电视里的主持人也排成了一溜儿,喜气洋洋地说着吉祥话时,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就出锅了,连汤带水地吃上一碗,然后朦朦胧胧地入睡,醒来,就到了新的一年。
过年,姥姥还喜欢蒸枣馍、炸麻叶儿。把馍馍捏成各种形状,有花儿、有小蛇、有青蛙,质朴可爱。这手艺我始终没学会,以后也不再有机会了。炸麻叶儿和炸馓子类似,只不过炸出来是片儿状的,金黄焦酥,越嚼越香。味道有两种,甜的撒芝麻,咸的蘸芝麻盐,是小孩子的最爱。
后来,我来到上海工作生活,过年的时候如果不能回家,就会试着自己做饭。除了包饺子,勉强能做几道不甚正宗的小菜,一般是红烧肉、葱烤鲫鱼、腌笃鲜等,虽然味道一般,但对我这漂泊在外的异乡人来说,一顿有肉有菜的年夜饭,还有朋友陪伴,已足够感激了。
上海本地人的传统年夜饭,几样讨喜菜品是必不可少的——白切鸡、四喜烤麸、本帮熏鱼这些冷盘,以及糖醋排骨、油爆虾这类小炒。四喜烤麸寓意“富起来”,白斩鸡是“大吉大利”,糖醋排骨、油爆虾这类小炒外加一道热汤菜就是“全家福”了。热汤菜的砂锅里,是堆得满满的蛋饺、咸肉、肉丸、黄芽菜……听上海朋友讲,她小时候,蛋饺都是自家亲手做的。一把特制的长柄铁勺作为工具,摊出来的蛋饺外皮不能破,破了就不能上桌,因为蛋饺形状像一个金元宝,拿来做全家福的压轴,完完整整,才能讨个好彩头。
有个朋友家在江苏常州,她家年夜饭一定要吃虾(弯弯顺)、豆芽(如意菜)、鱼(带头带尾),且不说味道如何,只是这么一听,过年的氛围感就被一下子拉满了。
南方人普遍重意头,再往南行,广东人将除夕这顿饭称为“团年饭”。吃之前,要先祭祖拜神,供奉香烛,桌上的每道菜都有讲究,以求吉利。厦门人吃火锅,一品锅寓意“一品富贵”。相比之下,北方更轻形式而重内容,除了一碗“更岁交子”的饺子必不可少,其余的都可随心所欲。
我曾在黑龙江吃过年夜饭,最大的感受是,他们真是热爱炖菜。除了锅包肉、肉皮冻、灌血肠等“硬菜”,桌上起码有一两个甚至三四个海碗,里头盛满汤汤水水的大炖菜。常见的有小鸡炖蘑菇,三道鳞(一种冷水鲤鱼,少鳞少刺肉厚)炖粉条,酸菜炖五花肉,杀猪菜大乱炖,再贴上一圈儿黄米面的大饼子,饭、汤、菜一锅俱全。当然,这是比较乡土的吃法。
我曾问过他们为什么那么爱炖菜,回答是因为东北气温太低,以前没有集中供暖的时候,到了冬天,家里简直没法儿做小炒菜。这个菜炒完,那个菜就凉了,还不如炖一大锅热热乎乎的汤菜,吃着肠胃舒服。一大家子人坐在炕上围着一起吃,感觉也更热闹。
贵州人过年要吃腌菜炒腌肉、酸笋糟辣椒煮鱼,无酸无辣不欢;潮汕人除了拿手的“生腌海鲜”,也会捧出炣饭“跨年”;四川人会说“我们也不止有火锅,还有咸甜烧白……”虽然各不相同,但说起年夜饭,无一例外,最令人怀念的,总是那一口小时候家里的味道。
与时俱进的“年夜饭”:老字号、预制菜随心选
除夕在家吃团圆饭虽然热闹喜庆,幸福背后却总需有人在默默操劳。当父母渐老,年轻人因为工作繁忙,不擅厨艺,更没有心力操持一大桌费时费力的年夜饭时,全家一起下馆子吃,也可以成为一种便利又不失隆重的选择。
说到下馆子,选择更多了,尤其在大都市,菜系和菜系之间的壁垒,大概只隔了一条马路的距离。是吃海鲜大餐还是火锅,选清淡的粤菜还是扎实的本帮菜,大可丰俭由人。
“中华老字号”年夜饭一桌难求。沪上“中华老字号”杏花楼酒家,一向是上海人传统年夜饭的首选之地。它主打粤菜风格,又吸收了本帮菜的长处,数十年如一日的口碑和质量,吸引了一批忠实的“拥趸”。据杏花楼经理说,有些老客人吃得惬意,去年的除夕饭刚吃完,转头就把今年的一并给定下了。早早预定好年夜饭的刘阿姨说,像八宝糯米鸭这种功夫菜,与其在家拆骨开背,细细地择十几道配料,再花上大半天时间小火慢蒸,还不如直接在馆子里点上一只。
据了解,一个多月前,杏花楼的除夕年夜饭就已被一抢而空了。其他的老牌酒楼,如豫园绿波廊酒楼、王宝和大酒店、金时代顺风也同样受欢迎,大堂和包厢也都一早被订满,相当抢手。
预制菜风味不减。作为餐饮消费新趋势,预制菜这两年的兴起,可以用火爆来形容。一方面它解决了疫情期间买菜和外食不便的难题,同时又为繁忙的打工人提供了营养简单的饮食方式。
尤其随着众多老字号酒楼加入预制菜市场,推出了专属品牌的预制菜,菜品的质量、风味都有了质的提升。这两年来,像我这样的厨房小白,就经常在冰箱里备一些预制菜,如杏花楼的水晶虾仁和手抓羊排,新雅的蚝油牛肉和百叶结,还有海南特产胡椒猪肚鸡汤、椰子鸡,川味儿的青花椒烤鱼、内蒙古的羊肉汤和筋头巴脑等等,都是冰箱冷冻室里的常客。吃时,可按自己的喜好加入一些当季蔬菜和菌菇,简单快捷,且无须再调味。所以,我也将预制菜称为懒人菜,因为实在太适合懒人了。
春节将至,以某买菜App为例,在这里既可以买到“绿波廊”的招牌菜松鼠鳜鱼、“蔡长青”的话梅醉基围虾,也可以买到广州陶陶居的豉油鸡、避风塘的炒面包蟹。
如果你不知该怎么选,更省心的做法则是索性买一整个礼盒套餐,譬如上海老饭店推出的年夜饭礼盒,价格分为几百到千元不同档次,有八道、十道、十六道本帮菜的不同搭配,鸡、虾、鱼、肉、主食和饭后甜品,样样俱全,安排得妥妥当当。
这些老字号的预制菜品都是采用先进的锁鲜工艺,尽量保持了食物出品那一刻的色香味,而且每道菜都标注了克重,令消费者一目了然。吃之前,只需使用蒸锅或空气炸锅简单加工,一二十分钟内就可以开出一桌盛宴。除夕夜,新手也能秒变大厨。
时代进步得如此之快,令人目不暇接,总有更迅捷的方式在推进我们的生活,也改变着我们的生活。然而现代人选择越多,所见越多,我们越会怀念藏在记忆深处的那一点遥远的本真。
当复制的美味唾手可得,距离已不是问题;当味蕾尝遍世间的酸甜苦辣、丰厚重味,我们反而更多地想念着那些回不去的时光,以及家常味道里蕴含的质朴与甘甜。那可能是一盘简简单单的炸萝卜丝丸子、一碗卧着荷包蛋的手擀面、一盘水饺,既不复杂,也不昂贵。但在内心深处,我们始终知道,这是一种永远无法被售卖和取代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