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 师文静
都市言情剧缺乏中年婚恋剧的话题性、悬疑剧的口碑讨论、职场剧的专业性以及古偶剧的强大流量,但都市偶像言情剧每年产量都很高,为女性观众营造一个个梦幻又浪漫的爱情故事。今年,随着《三分野》《爱情而已》等剧的热播,都市言情剧在人物设定、爱情故事、价值观传递上又有新变化,承载了当代人对爱情的美好追求,但仍有套路化、烂俗桥段扎堆的现象,跑不出创作的窠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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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现实 披上新鲜职业外壳
为了让都市言情剧有现实的底色和肌理,当下绝大部分的都市言情剧都披上了一个新鲜的职业和职场的外壳。在各类都市职场中展开言情故事,让职场叠加爱情,让言情剧更具现实质感。有趣的是,在新剧中,现实职场环境的搭建,要么更接地气,要么融入重工行业更宏大化,往年那种“贵气逼人”、办公环境高端秀场化的精英职场越来越少了。
今年都市言情剧主角的职场设定,以普通职场展开的不少,比如《爱情而已》《听说你喜欢我》《去有风的地方》等。《听说你喜欢我》以医疗为背景,展现男女主人公再度重逢后相互帮助和治愈的故事,该剧将生死、情感、伦理等议题引入剧中,使得剧中人物命运勾连交织。《爱情而已》中的女主角是网球俱乐部经理,男主角是网球运动员,该剧围绕普通职场人,融合职场、女性、运动员生涯、霸凌等多个社会话题,男女主在一次次应对挑战中超越自我,最终收获全新的职业成长和互为底气的美好爱情。《去有风的地方》则将故事置于回乡创业背景中,呈现朴实真诚的乡村劳动者群体以及男女主相识互相治愈的故事。
正在播出的《照亮你》以消防救援为背景,讲述消防员靳时川和记者徐来奔赴约定的爱情故事。剧中,消防救援、消防职业不仅仅是背景,还是男女主爱情故事的缘起,男主角在地震救灾中救出还是学生的女主,女主约定十年后与消防员再续前缘。消防员、记者行业作为人物职场设定,是在不完全脱离现实基础上编织爱情童话。剧中有对火灾、地震、车祸等险情现场的呈现,有女主角采访工作场景,都融入到男女主角感情升温的主线戏份中。都市爱情剧非常喜欢将男主角设定为消防员、武警等能量感爆棚的职业,而女主角则是医生、音乐人等,此类剧还有《归路》《你是我的城池营垒》《你好,火焰蓝》《蓝焰突击》《爱上特种兵》《追光者》等。
刚播完的《三分野》,则以北斗导航研究和车载导航研发等为背景,讲述坚持导航工程师梦想的男主角徐燕时与企业继承人向园之间再度重逢的爱情故事。不过高科技导航研究仅仅是一点背景普及知识,该剧绝大部分篇幅讲的是女主角在自家分公司整顿职场,以及男女主的恋爱戏份。设定一个高端大气的行业背景,是最新的都市言情剧潮流。再比如,《向风而行》中的男女主都是客运机飞行员,故事内容以民航为背景。而《你是我的荣耀》讲述人气女星乔晶晶与航天工程师于途成为彼此荣耀的故事,男主角职场背景设定为航天工程,主要任务是向太空发射国内首个太阳系探测器。
整体来说,当下的都市言情对各类职场的呈现更加专业性,对专业救灾、医疗呈现、运动行业、大国重工等的展现不再有低幼错误,更加追求行业规律。都市言情剧题材更多的是主角职业身份的开拓,有职场作为背景,可以让这些剧不只是小甜剧,剧情发展更加贴近现实,也更能突出一个温暖励志的精神内核。
人物塑造 女性独立男性温柔
过去与现在的都市言情剧,处在不同的叙事体系中,之前的剧多塑造乖巧隐忍的“灰姑娘”、元气乐观的“傻白甜”、职场女精英、敢爱敢恨的“假小子”,与其相匹配的男主角多是“霸道总裁”“多金精英”“年下弟弟”“帅气穷小子”等。而当下的都市言情剧,找到了搭载现实职场讲故事的方法,将男女主角置于医生、法律、航空、科研、金融等或接地气或高大上的行业背景下,全部替换成了清醒能干的独立女性,她们端庄大气、认真搞事业,而男主角不仅有专业性很强的职业,还有追逐行业顶级研究成果的梦想,并且还得是细腻、温柔、专情乃至幽默风趣的好男人。这种职场新人类的设定,概括一下就是既追求自我实现又体现社会认同。
《三分野》中的女主角向园虽是车载导航公司的继承人,但刻画成了邻家女孩形象,男主角徐燕时虽然原生家庭破事儿多,却是行业高精尖人才,编剧做一下平衡,男女主角就成为对等关系。女主角毕竟是继承人,为了完美平衡与男主的关系,编剧选择让她从头到尾隐瞒真实身份,在自家公司整顿职场潜规则、整顿派系斗争,而男主角则身怀专业技能,被各大单位赏识、争抢。《照亮你》《归路》也是如此,男主角在消防员、特警的职位上,英勇奋战、不怕苦难,女主角在记者、投资人的职场上独当一面、独立自主。
今年口碑最高的都市言情《爱情而已》对男女主角及其关系的刻画,很代表当下此类剧的趋势。女主角梁友安是一个被排挤去经营破落的网球俱乐部的职场打工人,男主角宋三川则是正从羽毛球转网球,追求职业梦想而受挫的运动员,两人有相似的处境、相通的成长路径。男女主角一起工作、互相陪伴,做实双向治愈的并肩之路。为了营造男女主对等、公平的关系,编剧甚至剔除了任何杂乱的关系,除了职场不再有家庭阻碍、复杂的情感关系网等,梁友安的职场上没有支持、赏识她的上司,更多是职场丛林法则和职场权力游戏,要想生存就要坐稳了打工人位子,职场回归纯粹的理性和现实；男女主关系中没有第三个人,人物关系回归单纯的内在真实情感需求。
价值观念 爱情不对等隐匿消失
故事背景、人物设定、叙事策略的革新,随之带来的是更加符合当下观众观念的爱情观传递。再以《爱情而已》为例,这部剧讲的是“姐弟恋”,但该剧处处避免刻板印象化这种关系。男主角宋三川比梁友安小十岁,但爱情观念是“我喜欢你,和年龄无关”“爱的不是姐姐,是梁友安”,勇敢追爱的原因是彼此都在变强大,互相平等、互相尊重；梁友安也不会有俗气的“照顾弟弟”的想法,甚至非常警惕这种男女关系的各方面不平等,她为宋三川伤病支付数万元医疗费,两人商量好打欠条,通过宋三川打比赛还清,而当成了名的宋三川在经济上表现出对梁友安的支配时,后者开始重新思考两人的关系。只有女性经济独立、人格独立,才能获得平等的爱情和社会的认同。
都市言情剧对男女主角的塑造更新换代非常快。如果现在再写个冷酷霸总男主,女观众根本不买账,而就在两三年前,像公关题材、时尚题材等剧中,职场霸总还在护“傻白甜”下属女主角的安全,解决女主的一切忧虑和困境,像《欢乐颂》中的安迪一样本质带有男性身份认同的“女总攻”,身边还围绕着更高阶层的男性无条件支持她们干事业,但如今绝大多数都市言情剧中男女主角已不存在所谓的阶层落差、权力附属的关系,呈现的都是对等、平视的关系,甚至可能连《你是我的荣耀》中当红明星女主配航天设计师男主这样略微不平衡的人物关系也会被淘汰,去年的《爱的二八定律》中精英外表、傲娇个性的女主角,在现在看来也已陈旧。新剧中,只剩职业匹配、性格匹配、心灵共振、成长路径也要匹配的男女搭档,这里面只有双向奔赴、双向救赎,杜绝和警惕关系中权力的不平衡,打造一种健康清爽、主动理性、安全感十足的男女爱情关系。
这种叙事模式,也完全淘汰了“爱而不得的虐恋”“贫富不对等、阶层落差、门第观念等外界阻力”“单向救赎”“恶毒配角搞事情”“家族仇恨”等叙事驱动元素,男女主角的关系中没有枷锁和紧箍咒,只有在一起解决职场问题时的彼此治愈、正常爱情线的高低起伏,我爱你、你追我,然后双向奔赴。甚至这些剧都不再执拗于在最后匆匆走入一场婚礼,当下的相爱更珍贵。
创作弊病 烂俗桥段被吐槽
总体上,都市言情剧比古装偶像剧在人物设定、故事逻辑、价值观传播上要“科学”、求新求变的多,但最大问题是都市偶像剧产品质量参差不齐,同样是今年播出的新剧,情节的好坏一对比感觉像两个时代的人拍出来的。都市言情也有自身很大的创作弊病,就是情节桥段化,比如,低幼审美的“撒糖戏”像病毒一样无处不在,成为被吐槽的靶子,严重拉低观众观感。
以《照亮你》为例,该剧对职场“双强”、价值观一致的男女主爱情线的刻画整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对男女主角心动场面的刻画,让人看了想大力吐槽。剧中男女主角重逢撒糖戏设定在高速公路火灾现场,背后是爆炸现场的熊熊烈火,男主身披防火毯,一个转圈就把女主护在身下,两人却对视、微笑,慢音乐起,粉红泡泡满天飞；居民楼着火,女主飞身来救男主,又是慢镜头、舒缓情歌的大型撒糖现场,导演借助长臂消防车上演了一场情深深、细雨蒙蒙的亲昵戏；女主卧底被围追堵截,男主角再次英雄救美,又是浪漫化的“男背女”甜蜜戏。烂剧就喜欢不分场合撒糖,上了职场和“战场”还能抱抱、转圈圈、举高高；男主的红酒定能洒到女主的晚礼服上,女主一定摔倒在男主怀里,男女主一起摔倒一定能吻上,还会同吃一根面条……这不是有毒的“工业糖精”是什么,那些惨烈的火灾场面、大场面设定等只配当爱情的背景板,不尊重真实职场和职场人。
为了保证市场和观众基本盘,符合观众观看习惯,绝大多数都市爱情剧不进行新锐的创新,只在人设、故事背景设定等方面做轻度改变,如果剧中再内置大量的浮夸、低幼桥段,再牢固的言情剧迷也会弃剧。披着职场外衣的爱情剧,这种挂羊头卖狗肉的叙事,观众们已慢慢适应和看顺眼了,甚至觉得职场正装上身,男女主角的爱情就可以势均力敌了,但最不能忍的是烂俗糖精桥段。如果大家都自觉禁用“转圈圈”“举高高”,少点粉红泡泡,多一点有趣味的表达,都市爱情剧的品质能否提升一点呢。